第(1/3)页 泉州港。 正午的日头毒辣,海面上波光粼粼,反射着刺眼的白光,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咸腥味,混合着烂鱼虾和桐油的气息,直往人鼻孔里钻。 陆远站在旗舰“定远号”的甲板上,这是一艘刚刚完成改装的钢铁巨兽。 巨大的船身覆盖着黑色的铁甲,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,两侧的炮窗全部打开,数十门崭新的滑膛炮探出黑洞洞的炮口,宛如蛰伏的巨兽露出了獠牙。 这本该是一幅令人血脉贲张的画面,但陆远的脸上没有丝毫喜色,只有化不开的阴霾。 他的手按在滚烫的栏杆上,目光扫过下方的港口码头。 那里,一片乌烟瘴气,数千名新招募的水兵,三三两两地聚在阴凉处:有的在睡觉,呼噜声震天响,有的在捉虱子,一边捉一边骂娘,更多的人围成一圈,吆五喝六地赌钱: “大大大!开大!” “妈的,又是小!老子的半个月饷银啊!” “别嚎了,下个月发了饷再扳回来就是,反正也不打仗,整天闲得蛋疼。” 粗鄙的骂声和骰子撞击碗碟的脆响,顺着海风飘进陆远的耳朵里。 刺耳至极。 陆远握着栏杆的手指猛地收紧,指节泛白,这是他大周的水师吗? 这就是那支要征服南洋,扬国威于万里的无敌舰队吗? 现在的他们,看起来更像是一群混吃等死的流氓地痞。 “提督大人。” 一名身穿青衫的账房先生,抱着厚厚的一摞账本,战战兢兢地走了过来。 “这是上个月的账单,请您过目。”管事将账本举过头顶,声音有些发抖。 陆远没有接,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:“念。” 管事咽了一口唾沫,翻开账本。 “火药防潮维护,耗银三千两。” “船底海蛎清理及防腐漆修补,耗银五千两。” “新兵伙食及日常消耗,耗银一万二千两。” “蒸汽机燃煤预购款……” “够了!” 陆远一声厉喝,打断了管事的汇报,管事吓得手一抖,账本差点掉在地上。 陆远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,这哪里是舰队,这分明就是一只只进不出的吞金巨兽! 每天一睁眼,哪怕这支舰队趴在窝里不动,成千上万两的银子就像流水一样淌进海里,连个响声都听不见。 为了这支舰队,公主掏空了家底,黎大人在京城顶着巨大的压力四处筹钱。 可现在呢? 船有了,炮有了,人也有了。 却只能像拴着链子的狗一样,趴在港口里晒太阳! “大人,弟兄们都在问,到底什么时候开拔?”副将走上前来,也是一脸的苦涩,“再这么耗下去,心气儿都耗没了,好不容易练出来的精气神,全得垮在赌桌上。” 陆远深吸一口气,刚要说话。 突然。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,撞碎了港口的慵懒。 “让开!都让开!” “八百里加急!阻者杀无赦!” 一匹通体黝黑的骏马,从码头的大道上疾驰而来,马上骑士背插令旗,满脸尘土,显然是长途奔袭而来。 原本还在赌钱的士兵们吓了一跳,纷纷避让,骑士直冲到旗舰之下,翻身落马,却因为腿脚酸软,差点跪在地上。 但他顾不上休息,高高举起手中的一面金牌。 在阳光下,那金牌熠熠生辉,上面的“令”字仿佛带着千钧之重。 “太子金牌令在此!” “水师提督陆远接令!” 陆远的心猛地一跳。 来了! 终于来了! 他在泉州苦等了两个月,就在等这一刻。 一定是出兵的命令! 一定是朝廷下决心要经略南洋了! 陆远整了整衣冠,快步走下舷梯,带着一众将领,在码头上单膝跪地。 “臣陆远,接令!” 他的声音洪亮,带着压抑已久的渴望。 骑士喘着粗气,展开手中的明黄绢帛,大声宣读: “谕泉州水师提督陆远:” “今朝局未稳,国库空虚,军备尚有不足,恐生变数。” “为保万全,着泉州水师即刻起,原地驻防,严加操练。” “暂缓出海,削减一切不必要之开支,严禁擅启战端,违者军法从事!” “钦此!” 轰!仿佛一盆冰水,从头顶浇到了脚后跟。 陆远脸上的期待瞬间凝固,化作了难以置信的震惊。 原地驻防? 暂缓出海? 第(1/3)页